如達米安所料, 布魯斯和迪克在蝙蝠洞。

他帶著喬納森氣勢洶洶地沖進去，一進門就看見碩大的蝙蝠電腦屏幕上顯示著城市地圖，一個閃爍的紅點在道路中高速移動。

過了一會兒, 紅點在某處停下, 一動不動。

布魯斯望著屏幕, “她把皮下植入的定位挖了出來。”

“父親，”達米安站在他們身後, 抄起手臂，“我需要一個解釋。”

每當這時喬納森總是格外佩服他的勇氣，不愧是可以喊蝙蝠俠“閉嘴”的人。

迪克朝後看了一眼，他和布魯斯全副武裝，一副隨時可以出發的模樣。

布魯斯輕輕敲了一下鍵盤, 切換到另一個移動的紅點上。如果那個紅點代表艾譜莉現在的位置，喬納森不敢想象他們在艾譜莉身上藏了多少定位裝置。

“我要替小A先做一個澄清，”迪克解釋道, “實際上這個計劃我們很早就定下了, 她也不知道具體內容, 她托我等你們找過來的時候向你們解釋。”

喬納森一直懸著的心放下來, 他長舒一口氣, “我們只是很擔心她的安全。”

“這不代表我要原諒她。”達米安冷冷道, 他透過屏幕上的小紅點看透了大人們的想法, “你們拿她當誘餌？”

迪克抿了抿唇, “這是不得不做的事。”

他站在屏幕前, 雙腿岔立雙手抱胸, 這是一個不討喜的領導姿態。此時這位父親顯出幾分冷酷。

“我們猜測她媽媽的靈魂有部分在能力轉移的儀式上潛伏進了艾譜莉的大腦, 這就是為什麽她總能知道我們下一步動作的原因。”

“我們用過了各種方法, 別說把她分離出來, 連檢測到她的存在都很困難。”

“所以，”迪克說，“我和布魯斯制訂了這個計劃，要在她最沒有警惕心的時候下手。”

他和達米安對視，兩雙眼睛裏閃過考量與思索。

喬納森知道達米安會退讓，他能聽出來這算是最好的辦法。

他很了解自己的搭檔，達米安看向蝙蝠電腦的屏幕，“我和喬也要參與這次行動。”

迪克松了一口氣，他緊繃的肩背松懈下來，“當然，”他攬住達米安的肩膀，“你們是好朋友，對吧？”

達米安瞪了他一眼，沒打開他的手，“說說看，你們有什麽計劃？”

“這就要涉及到A的能力。”迪克說，他面上的輕松只維持了一瞬，取而代之的是隱隱的擔憂。

“榮恩教她設置了一層大腦的防護，在她的媽媽準備和她相互吞噬的同時，她預先設置的夢境會把所有接觸到她的人全部拉進一個夢裏。”

達米安皺眉，“這是她的專長，不值得你如此憂慮。”

迪克的表情有點古怪，“問題在這裏，她需要瞞住她的媽媽，就等於要瞞住她自己。所以，”他欲言又止，“她是沒有記憶的，夢裏會發生什麽都是未知數。”

達米安的面部肌肉隱隱抽搐了一下，兄弟倆顯然都想起了發生在韋恩莊園不堪回首的慘案，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艾譜莉最近沒有進行高強度的互聯網沖浪活動。

布魯斯始終追蹤著地圖上艾譜莉的定位，在替換了數個被扔下的定位後，紅點停在某個地方，不再移動。

通訊頻道裏傳出提姆的聲音，他和史蒂芬妮負責實時跟蹤艾譜莉的位置，“她停下了，我和攪局者在距離她一百米的天臺上，隨時可以進行接觸。”

“紅頭罩和遺孤正在清場。”傑森的聲音響起，帶著不明顯的喘氣聲。

他喋喋不休地抱怨，“這裏怎麽這麽多人，又是法庭，黃金男孩你們家的麻煩怎麽這麽多？”

他話沒說完，通訊被單方面

地無情切斷，芭芭拉的通訊線路插進來，“我到鐘樓了，可以接手控制。”

布魯斯站起來，戴上頭罩。他看了身後的達米安和喬納森一眼，“我們的行動以清場為主，羅賓，你和超級小子的任務是優先接觸目標，取得夢境的指導權。”

黑色的披風隨他走動的動作飄揚，蝙蝠飛機放下艙門和登機梯，這次他們將做一個了結。

“出發！”

艾譜莉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實驗室的操作臺上。

痛楚伴隨著眩暈襲擊她的大腦，但她已經很好地能夠忍受這種不適。

她勉強撐起來，往周圍看了一圈，許許多多的紅色晶體裝在透明的容器裏，擺在房間的周圍。

她的大腦裏傳來一聲尖利的吼叫，“為什麽他們會跟過來？”

艾譜莉皺起臉，她沒有力氣了，老老實實地躺在操作臺上，“因為我在這裏，他們就過來了呀。”

“你不害怕嗎？”女人冷漠道。

“你沒有什麽可怕的地方。”艾譜莉說。

她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躺好，“我發現了，如果你真的很強大，像你在我面前表現得那樣堅不可摧的話，你為什麽要一直更換身體呢？”

艾譜莉嘆氣，“因為害怕的人是你呀，媽媽。你只是讓其他人找不到你而已。”

她這種無所謂的態度激怒了自己的母親，對方在她的腦海裏尖叫。

“你怎麽敢！就算他們找來了，也沒有人有辦法把我們分開！”

她的聲音有如粗糲的枝椏在風中燃燒，火焰燃出重重鬼影，籠罩住艾譜莉，“你是我的女兒，我提供了自己的基因樣本，你生來就是我的東西！我的物品！”

“不是這樣的，媽媽。”艾譜莉冷靜道，“從出生以後，我就是我自己了。”

她平靜地向自己的媽媽道，“你願不願意和我打一個賭？”

不等腦海裏傳出回應，她霸道地搶先回答。“我就當你同意了。”

她閉上眼睛，一場夢輕輕落在她身上，將周圍的一切都囊括進去。

這裏發生的事情，實驗室外的人並不知情。

傑森在兩個利爪的追擊中罵罵咧咧，“是誰掛了我的通訊，我就知道肯定是那個固執的老頭子，他就是這樣，只許自己逼逼叨叨開兩個小時的廢話總結會。”

一槍射出，子.彈穿透利爪的一只眼睛，得到一聲淒慘的嚎叫，“不允許其他人多說兩句！”

另外一個利爪不顧倒地的同伴，借著同伴軀體的掩護朝傑森撲過來。

一個黑影從天而降，膝蓋撞在利爪的後背上，把利爪當做緩沖的肉墊狠狠壓下去。她的膝蓋骨下響起恐怖的吱嘎聲，似乎有某種東西在撞擊中粉碎。

她始終沈默，一言不發，眨眼又從傑森的視線裏閃走。

傑森頭皮發麻，“為什麽所有人都覺得我才是家裏最暴力的那個？這簡直是本世紀最大的偏見！”

“或許是因為你的話說得太多了，頭罩。”

數枚羅賓鏢釘住倒地的利爪，寒氣在小型爆炸湧出來，把殺手凍成一塊冰。

達米安甚至懶得問傑森一句，他直接向喬納森擡擡下巴，不需要交流，超級小子淩空飛起，“我看到位置了。”

他們直接省略了走正門這個過程，羅賓搭在超級小子的肩上，兩人如同一輛脫軌的火車，直直撞向厚厚的墻體。

巨響與滾滾煙塵後，是一個可怕的大洞。

傑森站在原地，全方位的頭罩很有效地遮住他驚疑不定的表情。

他罵了一句臟話，隨手一槍崩掉旁邊利爪的頭。

“我真是足夠文明和溫柔。誰再說我有暴力傾向，我就把他送給這兩個崽子和遺

孤當沙包。”

“我和超級小子已經進入基地中心，”達米安低聲匯報，“距離一百米以內。”

通訊的另一端是蝙蝠俠，“我們會在外圍清場，逐步進入包圍圈。”

喬納森飛在達米安前面，他們直線行動，飛速接近艾譜莉的位置。

“嘶。”他的飛行動作突然停頓下來，後面的達米安險些撞上。

達米安正要抱怨，他緊跟在喬納森後面看到他所看到的一切。

羅賓的表情沈下來，這對搭檔不再說話，只有攝像頭忠實地記錄一切，把影像傳送給蝙蝠洞。

那是許許多多個培養倉，淺綠色的溶液中浸泡著人類的身體，他們有大有小，年齡乃至性別都各不相同。

輸氧管罩住他們的下半張臉，供給足夠他們存活的氧氣。偶爾有一小串泡泡從腮邊飄起，就是這間實驗室唯一的動靜。

一個房間，三十六個培養倉，三十六個艾譜莉的兄弟姐妹。

艾譜莉是實驗室造物，達米安應該想到的，她不應該是唯一的那個。

她是合格的那個。

喬納森幾乎說不出話來。達米安勉強還能保持冷靜，他走進實驗室的電腦屏幕，掃了一眼上面的實驗數據。

“他們未必是活物。”

說不上來什麽感受，達米安收回視線，“她還在更裏面。”

這對搭檔放下此刻覆雜的心情，並肩朝裏間走去。

達米安發現自己躺在一條小路中間，蟲鳴和風聲輕緩柔和，他能聽到樹葉隨風嘩嘩作響，能嗅到泥土與樹木的氣味。

一個熟悉的聲音道，“你怎麽睡在路中間呢，這裏可不是睡覺的好地方呀。”

他一下坐起來，差一點撞到面前人的額頭。

女孩後退一步，不高興地瞪著他，“你幹什麽呀？”

她穿著一身紅色的小鬥篷，手裏提著籃子。籃子上蓋著一塊淺藍色碎花的小布，藏住食物的香氣。

達米安視線聚焦，看見女孩皺起眉毛，用看外星人的目光打量他，“你的耳朵好奇怪。”

和艾譜莉長著同一張臉的女孩歪著頭，一對雪白的兔耳朵活躍地抖動一下，從嚴實的紅兜帽裏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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